對於未知的地方,人們總是會有許多的想像,但再多的假設往往是枉然,只有走過才會明白,我帶著一顆空白的心情,和一群初相識的夥伴們在2007年冬天來到泰北。很多人問我此行的心得都讓我一時語塞,因為每件事都是那麼感動,總括地說在這裡一切就是很簡單,但是卻很深刻。

         生活方式很簡單,吃的東西多是一菜一湯,弟兄們煮的菜會騙人,看起來都是綠綠的可是很辣,不過吃了幾餐之後沒有辣反而有點吃不下,有幾天還有吃很好吃的麵和超好喝的茶煙,去的時候還碰到弟兄們殺狗肉來吃,聞起來是很香但過程實在太可怕了,雖然我們總是說要入境隨俗,但是有些事實在很難違背自己的習慣;說真的在台灣以為自己很強壯洗冷水沒什麼,真正洗了才知道超冰的,真覺得自己像苦行僧,根本就不敢沖只有用濕毛巾擦一擦,最多潑潑水,不知道泰四的同工在四度的低溫下要怎麼洗澡,讓我想起了熱水器的廣告,小女孩說爸爸你要忍耐,真是很難忘的體驗;其他就是每天和晨曦會的弟兄們一起作息,完全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,九點就像台灣的十二點了。


      
除了在這裡,大概沒有機會每天五點就準時醒了,雖然空氣冷得讓人說不出話,但是能夠在弟兄們的詩歌聲之中迎接曙光,是每一天早上最讓人期待與難忘的感動,相信徜徉在這樣由心中唱出來的歌聲之中,再剛強的心也會漸漸軟化,在合唱團待過一些時日,這樣的歌聲雖然少了音樂技巧的修飾,卻多了一股堅強的信仰的凝聚力,和我們一直在追求的口唱心合的感動。在來之前聽過了台灣晨曦會負責人劉民和牧師的傳道,已經對晨曦會有一點不一樣的認識,這裡的弟兄們並不像我們刻板印象中的那樣令人畏懼,有些人的眼中甚至完全沒有暴戾之氣,這幾天剛好來了一位只會講英文的新的弟兄,有位弟兄認真的要我們敎他講英文,只為了幫助這位新來的朋友,看著黃哥在這裡所付出的一切,娓娓道來那段吸毒的歲月,這次遺憾的是沒能跟弟兄們說多一點話,多了解一些他們的故事,也許這些人曾經走過一段錯誤的路,但如今我們只能從身上的刺青約略去猜想那些過去,而那過去已不再重要,誰沒有自己所背負的一段過去?重要的是從當下出發,在這裡看到的是一種改變的力量,讓我們放下過去重新找回自己的力量,鐵牛車上寫的八個字:「努力前面,忘記背後」就是最好的註解。


        體驗的部分有很多,每次都覺得非但沒幫到忙還給人家添麻煩,要花時間敎我們這些啥也做不好的都市人;有切要餵豬吃的芭蕉,再次見識到熟能生巧,有走好一段山路去撿人家採收完不要的薑,最有趣的是到農場去鋤地,第一次扛著鋤頭,穿著拖鞋爬上七十度泥土鬆軟的斜坡,上去的時候還好走,雖然爬到一半往下一望心中就後悔想下來了,但還是硬著頭皮爬上去,視野很好,鋤頭也不會很重,只是站那麼高的地方心中還真的有些害怕,下來的時候花了兩倍的時間,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該踩在哪裡,這裡都是丘陵地,作物大都種在這些陡峭的山坡之上,大哥們一邊工作還一邊聽著古早的流行歌,一位同工看到一棵開花的樹很漂亮,就問大哥說那是什麼花,大哥說:「我知道,那是山上的花。」讓全部人都大笑了,這就是這裡的生活態度,很輕鬆的心情,不講效率也沒有業績,我們習慣於緊湊的生活步調,常常忘了停下來喘口氣,望著山和天空心也不知不覺地開闊了起來,我覺得在這裡學會的並不是生活的方式,畢竟那是完全不一樣的地方,但是回台灣之後,我常常想起這樣子生活的態度和心情,這才是值得延續下來的東西。

        中文教學是我們每天固定的工作,這裡的孩子們白天去泰文學校,晚上還要在昏暗的燈光之下繼續學習中文,這裡用的是台灣直接帶過來的課本,說實在的有些文化背景讓我覺得實在很不符合,教學方式是很僵化的念課文與抄課文,不過這也不是短期之內可以改變的;我們帶的三年級從十歲到十七歲的都有,即使辛苦也不失他們原本的天真活潑,換句話說是調皮搗蛋,問問題時總是全班很大聲的回答讓我們嚇一大跳,和印象中臺灣一片靜默的課堂很不一樣,雖然一個句子也講不太完整,還是很開心的拉著你的手說個不停,怪怪的腔調聽起來特別可愛,不時拿一些酸酸的果子或摘花給我們,就是他們的表現方式。

     
有個孩子說他將來的夢想是到台灣打工,頓時覺得一陣心酸,當一個我們眼中的泰勞對他們來說是很好的出路,在我們拿出世界地圖的時候,那種目瞪口呆的眼神不斷的詢問著每個地方的名字,泰國比台灣大了好幾倍,而孩子們的眼界卻被侷限在這個小小的村莊裡,除了覺得自己是無比幸運之外,也多渴望可以再給他們更多的東西,雖然一雙手難以改變大環境多少,但只要很多雙手一定可以。然而,經過這幾天也讓人由另外一方面思考,所謂的文明帶給我們的是什麼,便利的同時是不是也蒙蔽了最初的單純,人們總是習慣用自己的標準去衡量別人的生活,說不定我們所企圖改變的並不是別人所想要的。


        溝通方式很簡單,笑就是最簡單也最有力量的語言,當地除了泰國人還有很多的少數民族,每每雞同鴨講也講不通時就只好傻笑,尤其孩子們的笑容,是足以融化任何藩籬的溫暖,即使半句話也聽不懂,我仍和幾個拉胡族的小朋友玩了一個下午,用笑聲及眼神的交會方式比語言能觸動人心,很久沒有這樣發自內心的感到開心,體會這樣單純的快樂,藉由孩子們的笑語,讓我們忘卻語言的隔閡和大人的矜持,重拾遺忘已久的純真。除了班上小朋友和我們相處最多的是撒母兒之家的孩子們,每一顆心都是渴望被照顧和被愛的,從一開始怯生生的面孔,到瘋狂的玩在一起,到最後流著眼淚相擁說再見,這一幕幕快轉的畫面不斷在眼前重現,他們每個人都來自不同的背景,小一點的孩子還不明瞭,就必須要面對,即使不可能,但心中有一個部份多希望他們永遠不會懂,懂得這個現實世界的殘酷。


        也因為來了這裡,使我多了解了一些關於泰北的過去,曾經在這裡叱吒風雲的昆沙,如何建立起自己的王國;還有當年退到泰國的國民軍,如何為了生命的尊嚴而戰,今天他們後代已不再背負著當年的包袱,在電影「異域」裡的那一批人也都傳到第三四代了,歷史的過去已經被時間的洪流給沖淡了,孩子們心中嚮往的是像向曼谷和台灣一樣富裕的地方,對祖先們承載的過去實在難有多少體會,曾經在歷史上走過的那一群人,如今也已走入歷史,在國軍紀念館裡柏楊的話語還一字一句的敲在心板上:「這一群被遺忘的人,戰敗了他們與草木同朽,戰勝了仍然沒有容身之處。」


        當然最後,我也因著這一次的旅行,認識了一群很棒的朋友,這十二天來大家每天一起工作、一起分享、互相照顧,仍然記得最後離別的那一個晚上,我們待在泰北的最後一個晚上,每個人都流下不捨的眼淚,那一天,眼淚就是黑夜裡最閃爍的星光,來這裡服務,更適當的是說來這裡學習,我帶著空白的心情來卻帶著一顆滿滿的心回台灣,感謝這一路上遇到的人,讓我對生命有了很多新的認識,這段日子雖然很短暫,卻有太多太多回味不完的感動,即使未來繼續朝著不同的方向走,我也會永遠記得-我們曾經相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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